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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俞敏洪談讀書 閱讀是隨身攜帶的避難所

發布時間:2022-11-24 16:16:32 | 來源:北京青年報 | 作者:佚名 | 責任編輯:蘇向東

■主題:愛與生命的歷程:我們的閱讀史

■時間:2022年11月4日 ■地點:慢閃公園

■嘉賓:許知遠作家、單向空間創始人

■俞敏洪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

■主持:吳琦單讀主編、播客“螺絲在擰緊”主播

■主辦:單向空間

閱讀和書籍,是通向世界最主要的方式

吳琦:這里是“第八屆單向街書店文學節”活動現場,今年文學節的主題是“未來的路”。今天是文學節的第一場活動,第一個問題再自然不過:在二位忙碌的生活中,閱讀占據了什么樣的位置?

許知遠:談論閱讀對我來說有點像談論空氣和水,它是始終在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你非常依賴它。閱讀、書籍是我通向世界最主要的方式,我跟世界的接觸是通過書抵達的。這幾年在發生一個有趣的變化,好像書籍到閱讀本身越來越成為某種防衛機制,當我不知道怎么應對突然混亂、龐雜的世界,一本書給我帶來非常大的秩序感、穩定感。如同毛姆的那句話——“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避難所。”

最近我開始重讀米沃什的詩歌和散文,以前我也喜歡看,但沒有現在那么強的感觸。人怎么面對巨大時代的變遷?人都是根據此刻的需求產生閱讀的需求。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實用主義者和功利主義者,此刻你內心需要應對的事物,在原來讀過的書里找到強烈回響,這是我最近特別有感觸的。

我寫的梁啟超,是完全不同的感覺。當梁啟超發現之前的道路是行不通的,新的道路他又想不清楚,他就彷徨。你讀那時候他的詩,就能得到一種慰藉,給你一種新的動力、能量,使你不容易被外界影響,有種自我重組的感覺。

俞敏洪:我沒你那么深刻的感受。其實,我在北大讀書的十年看了不少書,過后很長一段時間是不讀書或者說沒有時間讀書的。那時候剛開始做“新東方”,為生計而奮斗,覺得賺錢比什么都好。“新東方”做起來以后又開始忙碌,各種亂七八糟的內部、外部事務。很長時間,我讀的書只與企業管理相關,從 1991年直到 2006年,十五年左右的時間。

五十歲以后,就有一種回歸的感覺。我現在讀書不像許老師要尋找“未來的路”、要從書中找答案,我沒有這樣的感覺。近幾年讀書的數量反而是越來越多,依然是興致所致。我讀書就是讀書,一本書讀了以后有所收獲,不能說在修身養性,就是愉悅心情。

互聯網發展,在平臺上找書變得很方便。“東方甄選”起來跟我讀書是有關系的——讀完一本好書,我覺得挺好,怎么向讀者推薦?我就在“老俞閑話”寫這本書。同事們說可以在“老俞閑話”里面加一個鏈接,他們去買就可以了。過了很長時間有人問,你推薦書賺了多少錢?我說推薦書還能賺錢嗎?推薦書,不管是直播推薦還是錄短視頻推薦,就進入了視頻商業模式。等到“新東方”轉型的時候,大家都在說做什么,我說干脆做直播賣貨吧;大家又問賣什么,國家政策支持的,人民最需要的東西是什么?農產品。挺好的,“東方甄選”賣農產品。

“新東方”的生意跟我的讀書不知不覺就連到了一起。你們能看到,“東方甄選”現在推薦書也是很大的業務,粉絲還是比較喜歡我推薦的書。我自己的平臺上也在推薦我讀的書,翻到哪本書覺得好,我就推薦一下。這不影響我自己閱讀,我推薦不是出于商業目的,而是這本書我讀過以后,覺得有思想,讓人感覺到收獲,我就會推薦。

書會活過我們,帶來生命的縱深感

吳琦:兩位畢業于同一所學校,有很相似的背景和起點。上學那個時候,書和你的關系可能是和當下完全不一樣的狀態。

許知遠:我突然想到自己很喜歡的一本書——《一個美麗的失敗者》。

閱讀會帶給你生命的縱深感,你會讀三百年前、五百年前的書,思想是可以穿透時代的。但現在我們時常對過去和未來,某種意義上喪失了真正的興趣,我們只要此刻的獲得和感受。但我相信,這些書終究會活過我們,我也希望我寫的書能活過我們。

我之前讀到羅馬尼亞一個詩人寫的書,說自己生活的小鎮到處是書店,很多人都在賣書。他說:“我來自一個書與人的地方。”這種話永遠會擊中我。我為什么想開那么多的書店(雖然也不算太多),我特別希望在這兒成長的人,他們的小朋友長大以后說他來自書與人的地方。我最近經常碰到年輕的導演、作家跟我說,自己小時候到“單向”聽了講座,西川講了什么,誰誰講了什么,對他們的影響很深。這個回報超過一切其他的東西。

吳琦:我們在書店開會的時候,許老師會把他的失敗與浪漫講給我們聽。最近幾年因為疫情,大家工作上有一些困難。我們正在想對策、開會、做報表,許老師說:“我們的公司應該做冬天的樹。”整個會議室氣氛都凝固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理解冬天的樹和一門生意的關系。現在想,這就跟“美麗的失敗者”是連接起來的。

俞敏洪:盡管我說了“東方甄選”與我在網上賣書有關,但在網上賣書和真正去讀書是兩件事,千萬不能把它們混在一起。讀書和世俗的成功無關,和內心的需求有關。你感到孤獨的時候會讀書,你期望有人交流的時候會讀書,內心感到困惑的時候,也會在書中間尋找答案。之所以讀書有好處,如同許知遠所說的,你的探索領域可以跨越千年,可以從蘇格拉底、孔子、老子、莊子的書里找答案,而這是其他方式都無法達到的。

許知遠:我現在都記得在北大的時候,中午吃完飯無所事事,陽光非常好,我在舊書架間亂轉,想著將來我要寫一本書放在上面。我現在都記得當時有一個美國的石油業巨頭……

俞敏洪:哈默。

許知遠:對,《哈默自傳》,看得我驚心動魄。我們這兩代人的成長過程中,視覺上的沖擊是很少的,書給了我們最豐富的可能性。薄薄的一本就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俞敏洪:許知遠可能趕上了北大最后一個浪漫主義的時代,再到2000年以后,各種游戲、智能設備占據了大量學生的注意力,讀書熱情的確是在下降的,有不少學生已經只讀教科書了。我們那個年代剛好相反,教科書是不讀的,專聽老師講課。所以老師講課不精彩我們也是不聽的,泡在圖書館,去讀所謂的“不正經的書”。

更高的閱讀境界,是讀書變成純粹快樂的事情

俞敏洪:我本身就是學文科的,上來就學《西方文學史》,老師講課提到的書就變成我們的日常必須要讀的書。再加上周邊同學的熏陶,當時北大讀書氛圍非常濃。我進北大第一天,把行李放在床上回頭一看,隔壁一個同學躺在床上讀書,很厚一本,叫《第三帝國的興亡》。我那時候還覺得“自己到北大去不就是為了學英語,怎么讀這么厚的書”,同學白了我一眼,根本沒理我。這個同學后來真寫了一本書,還找我給他寫了序。

當時的北大,學生編的雜志就有二三十種。像我們本身學文學的,非常雜,小說、詩歌、散文、社會學、心理學都會讀,即使讀不懂,也會假裝讀。黑格爾的哲學演講我從來讀不懂,但會去圖書館借,也會裝模作樣去看,主要是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當時北大女孩看你讀她都不懂的書,她會對你很崇拜。

許知遠:硬通貨。

俞敏洪:北大畢業后之所以留在北大,原因之一就是在北大讀書和借書非常方便。進入北大圖書館有一種神圣感,尤其我當了老師以后,基本上除了珍本書庫以外,什么書庫都可以進,在一排一排書架間挑你喜歡的書。我們當學生借書是很痛苦的,每次遞十個借書條,出來告訴你全沒有。我留在北大的主要原因還有,新學生來了以后,我再讀“第三帝國”,他要再問我,我就可以白他一眼。

吳琦:你們現在依然和書保有二位所說的關系嗎?

許知遠:書在當時,真的是人和人連接的暗號或者是某種共通的語言。手機出來后,現在發生了一種很可怕的事情,就是大家對書會產生一種羞怯感。比如大家不太好意思在餐廳等人的時候翻書。

俞敏洪:那時候讀書最多的男生比較受女生青睞,比如西川,我大學同班同學,他讀書多,詩也寫得好,老開個人詩歌朗誦會。結束后一大堆女同學追著他跑,我就在后面追著一大堆女生跑,哈哈。我在北大也寫詩,寫到大四,唯一一次發表的詩總共加起來六行,從此以后再沒有音信了。今天,靠在地鐵、圖書館努力讀書去吸引姑娘注意已經不太可行了。

許知遠:這個時髦會再回來的。

俞敏洪:把剛剛的話題說完。做完“新東方”以后,我的生意可以告一段落,讀書成為我最喜歡的事情。年齡大了以后,你會想后半輩子最想做什么事?我最想做的,第一個是閱讀,第二個是行走,第三個是寫作。我的寫作沒辦法跟許知遠相比,我的寫作就是感悟型寫作,他是研究型寫作。讓他寫,我讀就行了。

整體來說現在年齡越來越大,讀書背后不再有什么目的了,不是為了在屏幕前面吹牛,也不是為了以后拿一個職稱,也不是要做成一個什么樣的生意。可能是更高的閱讀境界——讀書變成純粹快樂的事情。我可以讀三分之一就扔到一邊不讀了,也可以一本書讀三四遍,這是現在覺得最好的地方。

許知遠:你已經進入蒙田和陶淵明的狀態了。

俞敏洪:哪有到那個地步。我現在每周要寫一篇“老俞周記”,讀的人還挺多。有時候想到有人看,不得不在言辭上有所掩蓋、扭曲,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說明還是不夠純粹,我希望再過一段時間能夠更加純粹一些,不加掩飾地去交流才是人心的碰撞。當然為了功利去讀書也沒有錯,不管怎樣,讀書本身給你帶來人生更加美好的感覺,就是一個好事。

掩卷沉思永遠是有價值的,人性本身是不會變的

吳琦:你們怎么看待新的創造力、書寫方式、娛樂方式的出現?許知遠老師在開書店,俞敏洪老師也在賣書,看來書的生命力并沒被游戲、智能手機終結。年輕的朋友們也會納悶如何建立跟書與閱讀之間的關系。

俞敏洪:年輕人現在獲取信息的能力比我們強很多,他們在十幾個平臺之間來回轉,立刻就能搜索出來。他們對于信息的瞬間接受能力比我們要強太多,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閱讀。但掩卷沉思永遠是有價值的,只有在安靜的環境中讀書,知識才有可能真正轉化成你氣質的一部分。

不到萬不得已,原則上不應該在手機、平板上讀書。手機、平板這種介質的現代性和你需要的安靜看書是相反的。但我也并不反對電子書,像我出差時,帶很多書不方便,就會讀電子書。這個并不矛盾。還是希望年輕人每個月至少有一到兩本深度的紙質閱讀,甚至寫讀書筆記。我的兩個孩子,他們除了以最快的速度在電子設備上檢索他們需要的信息,每年也還會讀上十本左右的紙質書籍。我平時在家抱著一本一本書讀,潛移默化地,他們就會覺得讀紙質書是很正常的事。

許知遠:我之前覺得紙質書帶有一種時代的印記。這些年發生一些變化,反而更樂觀了。不管媒介怎么發生變化,我對人性有信心。人性始終要尋求生命的意義,每個人始終會受到對愛強烈渴望的召喚。每代人使用的媒介發生很多變化,但是每代人又是相似的。他們看30秒的抖音或者是短視頻,很可能一無所獲,我們翻很多書也有可能一無所獲。但這些或許慢慢累積,會編織成他們對生命、愛的理解和感受。

他們看新出來的網劇,跟我們那時候看金庸很像。我們這幾代人,屬于印刷文化的尾聲。書之前都是羊皮紙抄得亂七八糟的,后來在印刷文化發展下突然標準化,成為工業化產物。我們迷戀它的連貫性、線性,這都是工業時代的標準。而更年輕一代他們處于文化技術革命的開始,他們肯定是迷茫的,新的秩序尚未形成。他們現在的感覺有點像工業時代機器還沒有被馴服的狀態。我相信未來,他們會產生自己表達領域的巴爾扎克、海明威、叔本華。因為人性本身是不會變的,我們對友情的渴望、對世界的愛,對愛情假裝厭倦,但仍然不知疲倦地尋求,所有東西本質上是沒有變的,我很有信心。沃爾沃能贊助一個書店的活動,2005年的我們打死都想不到。

俞敏洪:現代世界最美好的,就是各個領域的開放和重新整合,帶來各方面的活力。通過一個場景把各種因素結合起來,形成新的機會和商業模式,這就是世界的美好。

許知遠:也是市場的美好,我們親身感覺到市場對國家的改變,不同行業之間的交流會孕育出新的創造力和可能性。

俞敏洪:所以我們也不太需要為年輕一代的閱讀擔心,他們現在經歷的已經是立體化閱讀時代,通過各種平臺,有時候閱讀不一定非是文字,視頻、短劇、連續劇,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閱讀。你去看有關西南聯大、河西走廊的電視紀錄片,甚至帶來比閱讀更強的沖擊感。人類未來的傳承一定會不同時期有不同方法。我現在在電子閱讀器上讀完一本書以后,覺得有意思一定會去買紙質書,不買紙質書總感覺沒有著落。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不夠的,需要相互點燃

吳琦:我們此次文學節,不僅是把做書、寫書的人放在一起,所有對書有興趣的人,不管在做脫口秀還是在做歌劇表演,他們都會帶著新的創作前來。文學節發生這樣的會面,許老師看來意義來自于什么?

許知遠:我們2005年開始做“單向街”的時候,是第一家持續搞活動的書店。我們突然意識到一本書在書架上是不夠的,它應該走下來。作者把它講出來,你可以參與提問、表達,“單向”就變成更活躍的空間。知識應該在你的耳邊、眼前,走到你邊上跟你喝一杯。見面的碰撞會激發出更多靈感火花,產生奇思妙想,這種場域的建立是非常重要的。《美麗心靈》那部電影告訴我們雙螺旋結構就是在酒吧里發現的,突然間爭論中一個理念就浮現出來了。

俞敏洪:閱讀和交談是相輔相成的事情。當你孤身一人的時候,閱讀是最好的充實。但現實當中的碰撞也是非常重要的。北大聊天的氛圍構成兩種場景,一種是臥談,男孩子們為了一個觀點能半夜跳起來打架,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思維、見識、判斷能力在不斷改變,這種碰撞非常重要。

另外一種碰撞,北大不同專業的同學在一起閑聊的時候,大家對某種事情的觀點和看法是不同的。當初在北大最大的收獲,是在大四闖到了老師的群里。徐小平,之前是北大英語老師,到周末的時候,會有一幫年輕老師在他那里聚會聊天。我想辦法擠進這個圈子,為他們倒水,就可以坐在邊上跟他們聊天。“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不夠的,一定要不斷碰撞。可能有一兩個點打通你的任督二脈,就開始做“十三邀”了。

吳琦:我感覺現在互聯網是非常抗拒爭論或者是害怕爭論的,很多事情大家都選擇不說或者是不跨越自己的舒適區。你們跨過去的勇氣和決心來自哪里?

許知遠:分兩個階段。一開始就是好奇心,強烈的好奇心發生的過程中,你會慢慢意識到自己的狹隘性。我確實很依賴閱讀,但閱讀本身也有它的偏狹。世界是很立體的,而書籍是濃縮,而且書籍它不反抗你,大不了不看這本書或者是這一章翻過去。讀不懂黑格爾,那就跳過去,不用面對那種尷尬,它其實是安全的方式。

最初是做文學節、做書店的沖動。后來做著做著就變成組織、公司。我很受俞敏洪師兄的鼓舞,有一天我跟他去貴州山區的中學,那些孩子們趴在書桌上聽他分享,我看到一些孩子眼睛明顯發亮。他點燃了這些人,而且他還在不知疲倦地點燃更多人,我非常受鼓舞。

俞敏洪:鼓舞一方面來自于你必須要這樣做,你沒有必要把你的失望或者是悲觀帶給別人;另一個方面也是在說服自己,不斷燃燒自己才有感染力去鼓勵別人,讓他們把自己也點燃。只要孩子有這樣的一股勁,或多或少也能改變自己。

現在那么多粉絲喜歡“東方甄選”上的小年輕,他們也有一種鼓舞能力。而且他們有恰當的語言表達,這個也是值得我驕傲的——某種意義上帶有“新東方”的傳統——用語言和人生態度給別人更多的希望。閱讀本身還是挺重要的,我有很多次內心的迷茫都是在閱讀中被消解掉的。我一直相信通過個人的努力和奮斗,一定能夠給人生帶來改變。跟他們一起唱歌、喝酒,是另外一種鼓舞。我60歲,某種意義上算是老年人了,他們的青春洋溢也鼓勵了我,我們是互相點燃的。

要存續的欲望超過一切,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自主性

許知遠:我之前看過一支片子,關于“生命奇跡俱樂部”,由每個人經歷生死考驗的描述構成。以前我們對極端體驗的直觀感受都來自于文學,聽完那些故事,我更體會到人在極端體驗下會變得特別強大——要存續的欲望超過一切。這股能量超過我們的想象。

我們這家小小的公司也是一樣,有時候極端體驗、壓力,反而生發出一個更新鮮的理解。對生命本身的感受,對愛的感受,都在極端體驗中釋放出來的。某種意義上,你要接受命運給你帶來的各種不確定性,而書籍、思想、藝術給我們帶來精神的安全。任何情況之下,閱讀都不會消失,書籍會永續陪伴我們。新的變化總會促使我們對自己產生更加深入的理解。

“冬天的樹”,我很喜歡這個比喻。樹在夏天是枝葉繁茂的,你不知道樹真實的樣子。只有在冬天,所有葉子都掉光,你才注意到樹干長什么樣。組織、個體、品牌、群體都好,最真實的個體,是很動人的。

俞敏洪:有一句比較常見的話——意外和明天到底哪個先來,你是不知道的。我們可以有很多選擇,當面向未來的狀態不是那么確定時,有沒有可能把你更多的精力、時間、資源,用在現在開始可以計算的確定的事情上,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人總會不自覺地把現在和未來結合起來,不同的只是你放置它們的比重。

要想追求100%的確定性那是不可能的。但人還有另外一個能力——尋找出路的能力。個人主動選擇是解決問題的重要方法。作為人,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自主性。在你能夠自由的范圍內,應該盡可能做愿意去做的事情。這樣回過頭來看,此生才沒有白過。

吳琦:新的變化來了,我們都是有一點慌張的。二位如何緩解自己缺乏安全感的焦慮情緒?

俞敏洪:我比較愿意把更多時間放在既是我現在的選擇,又能部分意義上構成我未來的事情上。就像做“東方甄選”,第一能夠幫助到人,第二能夠鼓舞到人,第三跟社會的進步能夠吻合。我想做,那就做好,做到山窮水盡疑無路,還能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做過了,就不會遺憾。

缺乏安全感和有焦慮,是特別正常的。之所以有安全感的缺乏和焦慮,是因為現實中有某種東西還沒有得到。焦慮和安全感缺乏,能激發人體當中靈敏的反應速度。我在“新東方”最初組織結構調整轉型的時候,好幾年根本睡不著覺,差不多十年我吃了3000片安眠藥。有一次國外出差住在20樓,一心一意想跳下去。當時我女兒已經出生了,我就穿著羽絨服在外面走了4個小時,把內心的東西愣給壓下去。當我回到家,看到女兒來到我面前,那個東西開始消除了。

完全沒有焦慮的舒適狀態里,你的反應速度會變慢。為什么家里養大的狼狗放到大自然不一定能活?它對外面的反應速度沒有了。我到現在也老給自己加壓,比如要求自己一個月至少要讀10本書。“新東方”我現在一個月不去,它也不至于倒閉,但我依然每天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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