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橋東側汴河北岸石壁雕刻效果圖(局部)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州橋遺址出土的北宋景德鎮窯青白瓷熏爐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州橋遺址出土的明代景德鎮窯青花花鳥紋罐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州橋遺址出土的明代景德鎮窯青花瓷杯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州橋遺址發掘現場 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考古中國】
2014年,中國大運河成為我國第46個世界遺產項目。開封的州橋,是位于唐宋大運河汴河段與古代開封城南北中軸線交會處的一座重要橋梁建筑。近幾年,州橋遺址的考古發掘取得重要成果,填補了中國大運河東京城段遺產的空白,入選2022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1、千年傳承的開封“中軸線”
作為八朝古都的開封,文化底蘊豐厚。開封是個典型的古今重疊型城址,現存的城墻是金代在北宋東京內城的基礎上南北外擴形成的,歷經元明清不斷修繕沿用至今。城墻周長14.4千米,城墻內即宋金以降的核心區域,面積13.1平方千米。位于核心區中部的宋金皇城,明代改建為周王府邸,清代則為貢院,即今日4A級景區龍亭公園一帶。
州橋及附近汴河遺址的發掘于2018年正式啟動,歷時四年多,已揭露出州橋本體、解剖了汴河故道。州橋及汴河故道的面世及大量文物遺存的出土,豐富了古都開封的宋文化內涵,完善了開封古城的千年文脈。
汴河即大運河通濟渠開封段,整體呈西北—東南走向,橫貫北宋東京外城和內城。據《東京夢華錄》載,自東水門外七里至西水門外河上有橋十三座。州橋即汴河與內城御街交會處的標志性建筑,是一座具有政治禮儀性的木石結構平橋,歷經金明時期的改建修繕,形成今天考古揭露的磚石結構的拱橋。除此之外,汴河之上另一座享譽國際的虹橋,則是坐落于北宋東京外城東水門外的第二座橋梁。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里生動地描繪了虹橋附近舟船如梭的景象,從中可以看到北宋東京城外汴河漕運物資轉運的繁榮。與之相比,州橋則彰顯的是北宋東京內城作為都城核心區的莊嚴繁華。
州橋本體距離今日東西城墻的直線距離均約1600米,是真正的城市中軸線。在州橋之上北面而立,迎面是今日開封城市的中軸線——中山路,其前身分別是清代的南門大街、明代的周府前大街、宋金兩朝的御街;視野的盡頭即龍亭公園。站在這里,清朝可以看到貢院,明朝可以看到朱元璋第五子朱橚的府邸周王府的南門——午門,北宋可以看到東京皇宮的南門——宣德門。
立于州橋之上,直面探方北壁,看到的是厚約1米的明晚期路土;路土之上是厚達1米的黏土層,是明末崇禎十五年(1642)黃河泛濫沉積形成的;黏土層之上是清代路土,車轍痕跡清晰、層層疊壓,厚達2.2米;清代路土之上是厚約1米的近現代路土和今日的柏油路面。這清晰的地層斷面,直觀地再現了開封民間口口相傳的“(開封城)城摞城、路摞路、橋摞橋”,是開封城市中軸線宋金以降千年傳承的鐵證。
除此之外,州橋東側勘探出280余米長的汴河故道,河道的走向竟然與北側今日的自由路平行一致,這種巧合與其說是一種偶然,不如說是宋金以降開封城市布局傳承沿用的體現。州橋的發現確認了開封城市中軸線的千年傳承,再加上汴河故道、宋金皇宮、城垣、城門、水門,以及相國寺、鐵塔、繁塔、鼓樓等標識性建筑,共同構成了北宋東京城城市布局的平面圖,同時也體現了開封古城自唐宋以降千余年來的文脈綿延。
2、千年間的開封興衰往事
站在州橋之上,我們不禁感慨千年間開封城市政治地位的浮沉。開封歷史上先后作為夏都老丘、戰國魏、五代的后梁、后晉、后漢、后周、北宋、金等八朝古都,元明清時期則作為汴梁路或開封府的府治所在地。《東京夢華錄》載,北宋御街寬約二百步(約合今300米),而考古發現,明晚期至清代州橋之上的路土寬度只剩約9米。中軸線道路的規模變化,正是開封從北宋東京城到元明清作為府治城市,這一政治地位改變的真實寫照。
汴河“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并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堪稱北宋時期的國之命脈。汴河與北宋東京城內北部的五丈河和南部的蔡河,被宋太祖視為“三條寶帶”,肩負著城內百萬戶人口的物資漕運。其中五丈河和蔡河年漕運量各約六十萬石,而汴河年漕運量高達六七百萬石,汴河的漕運暢通與否,直接關乎開封的繁盛與衰落,故有“汴河通,開封興;汴河廢,開封衰”之說。
宋代設有專門的河政部門對汴河進行管理,有專門的“汴夫”負責汴河的清淤維護。王鞏《聞見近錄》記載,宋時“汴河舊底有石板、石人,以記其地理。每歲興夫開導,至石板、石人以為則。”今天考古發現的汴河河道內,除了淤沙之外很少發現宋金時期的回填堆積,恰恰彰顯了宋金時期對汴河河政管理的嚴格;而汴河河道內發現的元代狹河木岸水利設施(古代治理運河河道的方法:用木料做成河岸,使河床變窄,水流加速,沖刷淤泥,水深加大,便于航運。——編者注),和元代的回填堆積,則體現了元初汴河仍然行水但河政管理不善,垃圾傾注致使河道逐漸淤塞、漕運功能廢棄,這或許與元代在開封城外開通賈魯河有關。歷經明朝的274年,汴河河道因垃圾填埋和建筑占壓,萎縮成為寬約3米、深約1米的“臭河”,仍承擔著不可或缺的城市排污排澇功能。1642年李自成決黃河口倒灌開封城,汴河故道及州橋被徹底淤埋……
佇立州橋,一眼千年。從承載北宋東京城百萬戶人口命脈的漕運,到明代開封府三十多萬人的城市排污排澇,汴河的功能在改變,但在開封不可或缺的地位沒變。
3、千年前的東京夢華錄
站在州橋之上,我們可以感受到北宋東京城的莊嚴與繁華。橋體為磚石結構,體量宏大,保存完好,堪稱地下“趙州橋”。橋體東西寬約30~48米(橋體中部寬約30米、兩端雁翅最寬約48米),南北跨約23米,考古發掘再現的州橋,是金明時期在北宋木梁石柱的橋基之上改建的,宋代木石結構的州橋體量當至少如此。
州橋東側,汴河南北堤岸的石壁間距約23米,正是北宋時期州橋東側汴河的寬度。石壁殘高5.3米,其中雕刻圖案部分高3.3米,有16層,雕鐫呈騰云跨風之狀的麒麟和仙鶴,其中麒麟頭部或向前或回首、鬃毛飄逸,仙鶴則雙腿緊并、展翅翱翔,正如孟元老在《東京夢華錄》中所說:“(州橋)近橋兩岸皆石壁,雕鐫海馬水獸飛云之狀,橋下密排石柱……”
每塊石板上均有類似“上十七”“士十八”“由十八”等的編號,南北兩壁石板編號首字分別源自《千字文》《上士由山水》這種婦孺皆知的啟蒙詩歌,用來標識每塊石雕砌筑的順序和位置。北宋汴河堤岸石壁的發現,不僅讓人直觀感受到北宋汴河局部的規模體量,而且讓人感慨石壁圖案的巧妙構思,贊嘆匠人們的精湛工藝和聰明才智。
站在州橋之上,我們可以縱覽州橋附近汴河兩岸的歷代民生。遺址內出土多達六萬余件文物,以瓷器為大宗,具體包括白瓷、青瓷、鈞瓷、影青瓷等類型,時代貫穿宋金明清,窯口涵蓋河南周邊窯口及南北名窯。這些瓷器折射了中國制瓷業的發展歷程,反映了南北商業的交流貿易,再現了汴河兩岸的民生民情。遺址內出土重達一千多斤的動物骨骼,以驢、豬、羊骨為主,見證了開封傳統的飲食文化,仿佛可以窺見千年前的州橋夜市。
站在州橋之上,看著“汴京八景”中的州橋明月、汴水秋聲、隋堤煙柳、相國霜鐘,或許還能看到遠處的鐵塔行云;站在州橋之上,還能聽到《水滸傳》楊志落魄州橋賣刀、怒殺潑皮無賴牛二的故事。
汴河州橋歷經了千余年的滄桑,見證了北宋東京城國際大都會的夢華、罹受了宋金戰爭的瘡痍、沉寂于明代洪水的淤沒;開封古城歷經過都城的繁華鼎盛,承受過洪水的滅頂之災,但千年文脈依舊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作者:曹金萍,系河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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